艾密尔——记录新帝国005年
新帝国历003年开始，应届毕业的幼年军校生迎来了和前辈们截然不同的命运——战争结束，皇帝陛下意欲裁军的想法首先在军校显露端倪——毕业生不再包分配到前线而是转向大学深造或者留校转入大热门的战史系。
与躁动迷茫的同学不同，同样站在人生分岔路口的艾密尔·冯·齐列格外坚定无畏。他前进的道路已然确立。毕业典礼一结束，他就乘上太空舰前往首都费沙。
老师和同学们只知道他会进入费沙综合大学医学系学习。一路艾密尔的嘴角不可抑制的上扬着，归心似箭。整整两年了，马上就能见到那位大人了——
宇宙港换乘公共系统地上车前往狮子之泉第一广场。005年初竣工的第一广场人们抵达费沙造访的第一站，过度拥挤的人潮让优秀的军校毕业生也出了一身热汗。好不容易进入皇宫卫队视线的红发少年满头大汗的样子很不体面。
执勤的卫兵对少年露出了亲切的微笑。
“艾密尔·冯·齐列？”
“是的！”
通过身份验证，通过重重守卫，艾密尔一路畅通进入银河帝国的中心。这道路的前方，是新银河帝国的主宰，是他终生侍奉效忠的主人之所在——
新银河帝国皇帝陛下一身私服，正在花园里喝茶办公。皇帝陛下口述，一位穿着同款休闲服的红发青年十指翩飞，在电脑上同步输入指令。
皇帝陛下的非人美貌向来在元帅礼服的加持下凌厉逼人，令人不敢直视。曾有幸见过陛下私服模样的艾密尔一时站住了，那因绣金描银的荷叶领，精致的蕾丝边，点缀宝石的发带……整个人闪闪发光，美貌值增幅百分百，展露醉人微笑的金发男人，是皇帝陛下本人……？
红发男人身上和皇帝同款的服饰给人一种朴素端庄的骑士剑被华丽丝绸包裹微妙的违和感，但暖阳一般透彻温暖的笑容和声音足以让人忽视浮夸的表象，让温柔的本质面貌直达内心。
这位一定就是两年前奇迹生还的吉尔菲艾斯大公殿下——
“艾密尔·冯·齐列？”
“是的，殿下。”
“远道而来辛苦了。陛下和我说过艾密尔是优秀的侍从，期待你的表现。”
小小的接见到此结束。
没有和陛下说上话的艾密尔有些失落，很快振作起来。前往宫内省报道，接受工作安排。虽然之前有两年的时间担任皇帝陛下近身侍从的宝贵经历，也不意味着艾密尔在皇宫里拥有更多的特殊待遇或者特权。
新皇宫庞大复杂的建筑群、面孔陌生的侍从、以前熟悉的工作内容变得陌生、甚至艾密尔用两年时间牢记在心的陛下生活习惯出现了奇妙的变化——
新银河帝国皇帝陛下并不是一位雄辩家，私底下更是寡言少语，在艾密尔印象里，皇帝陛下选择的娱乐活动也是无需和人交流的阅读、骑马、观赏高雅的歌剧（……）等等。
作为皇帝陛下身边唯一取得称号的近身侍从，艾密尔引以为傲的一点就是他能把陛下说过的话倒背如流。现在，这项个人技正面临着严峻的挑战。
名为贴身侍从，并不意味着艾密尔可以寸步不离陛下左右。艾密尔通常是站在房间一角听候吩咐，以前这个距离就足够他听到皇帝陛下音乐般动人的声音和话语。
陛下和大公正在交谈。那相隔不到半米的距离让陛下无需大声说话。当然陛下平常说话的声音不是高分贝的，而是充满力量的，完全支配听者身心的声音。
艾密尔尖着耳朵努力倾听。 陛下低声说话时的声音不太一样了。 就像清冽的泉水来到浅滩，变得舒缓，带着快乐音符的叮咚声不绝于耳。
……陛下今天兴致很高的样子，一直在说话。
“吉尔菲艾斯，……呐，吉尔菲艾斯，……吉尔菲艾斯，你说……”
陛下是在吐槽国务省的官员……？
……
资深迷弟艾密尔坚挺地接受了皇帝陛下可能是个毒舌话唠的事实，觉得自己可以换一个方向努力，比如计算一下陛下开口叫大公殿下名字的次数什么的？
这一个小时，陛下已经把以前一个星期的话都说完了。 陛下兴致勃勃、滔滔不绝的样子和以前沉默埋头工作时判若两人，而且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还是大公殿下适时叫了饮料为陛下补充水分。
“莱因哈特大人，工作这么长时间，也要适当休息一下。”
大公特别温柔的声音在劝说，陛下笑了起来，轻快地回答。
“和吉尔菲艾斯一起，一点没觉得工作辛苦啊！”
说到饮料，陛下的口味也变了。
陛下都不喝红茶的。以前同盟的杨提督劝说都没有用，陛下钟情咖啡，苦涩香醇的咖啡是提神醒脑的良方，艾密尔脑海里印象最深的就是陛下端着咖啡凝神思索的样子。
“吉尔菲艾斯，再甜一点点就好。”
红茶那一点点微末的苦味被水果的清香放大了，陛下喝了一口立刻要求。
拿着小勺和蜂蜜罐的大公拒绝了这个全宇宙都不能拒绝的小小要求。
“那么睡前牛奶不加蜂蜜也可以吗？今天的糖分摄取要超量了。”
陛下啧了一声，换了一个要求。
“那么加入白兰地怎么样？这是杨极力推荐的饮品——”
大公似乎笑了一下。
“莱因哈特大人。”
明明是很温柔的语调，陛下一下子不说话了，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红茶。
大公切了小小的一块蛋糕放在陛下手边。
——那场大病，御医要求陛下健康饮食，蛋糕上的奶油都淡淡的没有什么甜味了，当然酒精是绝对禁止的。
“吉尔菲艾斯是不知变通的老头子。”
陪同陛下一起进行健康饮食的大公面不改色地应声——这点让艾密尔很是敬佩。要知道陛下面无表情冷着声音说话的时候，官员和提督们绝对绝对做不出这样轻松应对的姿态的。
陛下一个眼神，艾密尔就会举手投降了。以前……以前陛下在饮食方面没有这样那样的要求，绝对不会挑食，最多没胃口的时候少吃或者不吃。
果然人生了病以后会变得不一样。
这天大公前往军区视察，艾密尔如临大敌做好了一切准备。但陛下用餐的时候没有说“不想吃莴苣”“汤有点烫”，安静迅速地吃完了。下午茶也是，陛下的注意力都放在公务上，并没有对茶点的寡淡味道表示不满。 艾密尔莫名有些失落。
皇帝陛下虽然有奢华的美貌，本身却是一个生活方面简单质朴的人。
关于这点侍从长有话要说。
——陛下身上佩戴的蓝宝石装饰确实纯净闪耀，但这种矿石在某个边境行星十分普通常见。
侍从长尽可能婉转含蓄地批评宝石的廉价和服装风格的浮夸，表示这种档次的服饰不足以匹配陛下的身份。
陛下艺术品般的手在袖口处的蓝宝石上摩挲，展露令星河失色的笑容。
“这是吉尔菲艾斯通过新建购物通道定制的，因为收件人使用了虚构的身份id，取件的时候花了不少功夫。”
言下之意是不打算接纳侍从长的建议了。
在衣帽间确实有看到一立方那么大的整箱的蓝宝石饰品，那原来是大公购买的。艾密尔不懂品鉴宝石的等级，无法理解侍从长的纠结。在他看来不管什么宝石在陛下手里都像是最顶级的奢侈品了。陛下对蓝宝石微笑的样子放送出去，原本廉价的石头也会身价百倍吧。
侍从长为了陛下的形象问题大把大把掉头发，艾密尔表示爱莫能助。
陛下晨起着装的时间延长了，这是另一个明显的改变。军人出身五分钟完成仪表整理的陛下现在会耐心换上繁复的服装，由着大公梳理编织金发，佩戴各式各样的宝石。
这个时候陛下无疑是放松的。大公殿下的愉悦，艾密尔很久以后，交往的女友哼着歌给‘手办’换装时才恍然。 那个时候，陛下和大公也已经从亲子装演变成情侣装了。
大公外出视察的第二天，陛下无视名师设计的华贵礼服，又穿回了一成不变的元帅军礼服。 艾密尔察觉到陛下在着装选择方面的贫瘠——呃、专一，接受宝石和丝绸果然是因为大公殿下吧。
艾密尔私下听过不止一次赞美大公殿下温柔可亲的话语。作为近身侍从，艾密尔发觉大公殿下对陛下的温柔和对他人的温柔是明确区分的。
像父母对待自己的孩子和他人的孩子那样，对其他人，大公的温柔举止从未超过上司对下属、对僚友的界限，显得格外温柔谦逊。 不干涉大公妃隐居的决议而是亲自为大公妃选定合适的隐居地和陪同护卫人员，这就是大公殿下。
大公殿下禁止陛下饮酒、无需通传直入起居室……种种温柔体贴的举动早已越过了君臣的界限，朋友的界限。
陛下纵容大公越界，任由大公安排起居。艾密尔觉得无论大公拿来什么夸张的衣服首饰陛下都能面不改色照单全收——是陛下独有的温柔了。
艾密尔有时候会错觉大公殿下看着陛下赌气挑食时的眼神像慈爱的父亲看着孩子，满满都是宠溺。
大公没赶上让提督们闻之色变的‘艺术之秋’。和大公关系良好的提督们或多或少就此发表过或遗憾或庆幸的调侃话语。
奥丁皇家歌剧院新剧目的星际巡演首站是费沙。艾密尔受陛下之托，利用综合大学的终端订了两张票。没有切身体会过艺术之秋的大公殿下面对陛下的邀请，欣然接受了。
“维斯特帕列男爵夫人作为投资人，姐姐是歌剧顾问。”
前往艺术大厅的路上，皇帝陛下说明原由。
原来是大公妃参与的歌剧。大公殿下露出恍然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表情。”
“莱因哈特大人一直对歌剧毫无兴趣，原来是安妮罗杰夫人的原因。”
“啊，这是姐姐第一部作品。等下好好欣赏吧，吉尔菲艾斯。”
皇帝陛下毫无道理地要求大公殿下记下歌剧从歌词到舞台设计的每一个细节。
只要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应付的提督们一定会对大公殿下的遭遇深表同情。
一度露出困扰和无奈神情的大公殿下在陪同陛下进入艺术大厅时恢复了浅笑。超过190的高个儿十分引人注目。何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位黑发男人对同伴的保护姿态。
有大公隔开人群，陛下十分自在地观察周围的环境。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瞩目。
神经紧绷的艾密尔听人们在议论是不是哪里的明星。进入座位坐好才稍稍放松。
座椅的防噪音设计可以屏蔽观众的交谈声。当然观赏歌剧的高雅人士也不会做出观赏时交谈的不雅举动。
以前观赏歌剧时一脸肃然的皇帝陛下一脸兴致勃勃地说话。听不到声音的艾密尔猜测陛下在吐槽。不禁对分心应付陛下还要奉御令专心歌剧大公殿下投以深切的同情。
神奇的是大公殿下居然完成了皇帝陛下的命令。回皇宫的路上，也分心没看歌剧的艾密尔一脸懵逼地听大公讲述完整的歌剧内容。
对于皇帝陛下要求现场演唱一段高潮的无理要求，大公殿下当然婉转拒绝了。
“莱因哈特大人，别为难我了——”看到陛下失望的表情，转口又说，“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
大公殿下真是被陛下吃的死死的啊。
在陛下面前，大公殿下似乎没有底限。 也只有在大公面前，陛下可以肆意地笑，肆意地表现出疲惫和脆弱。
有一段时间全银河的事情都赶到一起爆发了，官员都倒下了一批，一个月时间从早到晚一刻不停处理国务的陛下没有任何精神不济的样子，依然冷静高效率地发布御令。
直到奔赴新领土处理突发事件的大公平安回宫。
“扔下我一个人真是过分啊！”皇帝陛下对大公伸出了手。“吉尔菲艾斯，过来。”
接受抱怨的大公过去拥抱陛下，没有说话，动作温柔地扶着陛下的脑袋。
——一刻不得安眠的皇帝陛下，靠着大公的肩膀睡着了。
啊……这真是——
艾密尔难以形容这一刻的心情，而后单纯而真挚地希望着。
——希望大公殿下能够一直陪伴陛下，直到生命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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